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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凱回來的時候, 嘴上是戴著防咬嘴套的，它微微低著腦袋，仿佛是做錯了什麽事情, 尾巴也垂在了身後。
即便隔著這麽遠，奇樂和洛九都聞到了那股濃重的血腥氣, 但這並不是阿凱的血, 一向鬧騰的昆天也趴在了地上不吭聲, 它透過欄桿看著阿凱，然後低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犬舍裏難得的很安靜，阿凱身上的血跡慢慢就幹了, 黏在了它的皮毛上，但它顯然無暇顧及這些, 回來之後就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一直在犬舍鐵欄桿前面來回踱步, 時不時就朝著門口張望。
“怎麽沒把血清洗掉？”昆天的訓導員過來的時候看了一下阿凱, 壓低了聲音向洛九的訓導員問道。
洛九訓導員搖了搖頭道：“它不肯讓任何人靠近它, 也不願意接受別人的觸碰，廢了不少力氣才套上嘴套帶回來的。”
“它大概是親眼看著訓導員受傷，有些難以接受。”犬類的情感相比起人類而言，更加純粹真摯，昆天的訓導員半蹲下來，試圖去摸摸有些焦躁的阿凱，但是對方顯然正處於極度不安定狀態, 扭過頭就差點一口，幸好戴著防咬嘴套。
“他沒事吧？”洛九的訓導員頓了頓, 自問自答道：“肯定沒事。”
實際上對於訓導員沖過去救阿凱這件事情，好像他們都沒有誰特別驚訝, 換做他們任何一個人在當場，可能都會下意識去救，正如當年洛七救了他一樣，他當時恨不得替洛七挨了那一槍。
看完了阿凱之後，訓導員便去了奇樂的犬舍，奇樂下午才打了疫苗，有點反應，他打開籠子時奇樂就已經爬了起來，搖晃著尾巴沖他走過來，在訓導員半蹲下來的時候，它將毛茸茸的腦袋湊到訓導員的懷裏，伸出舌頭去舔他。
“來來來，坐好了，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麽不良反應。”訓導員拍了拍奇樂的脊背，用力揉了揉它的腦袋和耳朵，而後去給奇樂測量了一□□溫，又看了眼註射的地方，以及身上有沒有其他地方疼痛，確定一切如常，只是精神有些萎靡之後，才終於放下心來揉了揉奇樂道：“好犬好犬，等會給你吃雞肉補補。”
旁邊的洛九一直蹲坐在原地，看著訓導員給奇樂檢查，它的神情非常認真，兩只耳朵都豎起來聽著的，仿佛是一個在認真聽醫生醫囑的家屬。
最後訓導員出去的時候，洛九才湊到了奇樂的身邊，晚上它去接替阿凱做執勤巡邏任務，回來的時候身上沾了些雨水，尾巴處的毛因為沾著地面上的泥水而顯得有點雜亂，但不影響它的矯健身姿，邁著步子輕快地走到奇樂的身邊，用側臉和脖頸親昵地去蹭蹭奇樂。
“你的身上也有血的味道，是阿凱訓導員的血嗎？”奇樂輕輕聳動了一下鼻頭，能清晰地嗅到洛九身上也沾了點血腥氣，這味道和阿凱那邊飄過來的味道有些相似，它上下打量著洛九，似乎是在觀察它是否受傷了。
“我沒事。”洛九只需要一眼，就明白了奇樂的意思，它安撫道：“我去執勤的地方，就是阿凱和它的訓導員出事的地方，地上……是它訓導員的血，所以就沾了點。”
無論是警察還是警犬，它們的任務總是伴隨著各種的危險。
話音剛落，訓導員便已經折返回來，手裏還拿著吃的和毛巾，他將飯盆子放在了洛九和奇樂的面前，趁著它們吃東西的時候，用毛巾給洛九擦擦身上，一邊說道：“這幾天阿凱應該都沒法執勤，洛九，辛苦一下了。”
阿凱雖然沒有受傷，但是親眼看到訓導員為了保護它而被撞了，這對於它而言有些陰影，處於不穩定狀態，也沒誰能夠在這個時候帶走它。
晚上訓導員走後，奇樂和洛九趴在一起，它們都能看到阿凱在對面焦躁不安地走動，即便是到了深夜，它也像是不知疲倦一樣，時不時就用腦袋去頂一下鐵欄桿。
不知道為什麽，奇樂忽然想到了之前阿凱的陪伴犬，那只薩摩耶。
*
第二天一早，洛九就去巡邏了，奇樂也跟著出去，只是戴著嘴套，正在休假的同事幫忙牽著奇樂，奇樂有一點很好，就是它非常聽話，只要不是壞人，誰牽著都可以。
同事牽著奇樂靠在了商場的大玻璃門旁邊，戴著嘴套的奇樂有些不習慣，時不時就用爪子試圖扒拉一下，但察覺到自己弄不下來這個玩意之後，也就放棄了，老老實實趴在了地上，尾巴輕輕晃動著。
有認識奇樂的人從旁邊經過，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奇樂便立刻認出這是之前給自己餵食的好心人，立刻爬了起來，尾巴一直在搖晃著，正在盯著奇樂的同事忍不住笑了起來，扭頭看了眼正在執勤的洛九和洛九的訓導員，而後再看了眼搖晃著尾巴，十分友好的奇樂，忍不住樂道：“他是怎麽能帶出那麽兇的洛九，和這麽親近人的你？”
有好奇的大學生湊過來，盯著奇樂看了好一會兒，看得這名休假的警察都有些不自然了，問道：“你好，請問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助嗎？”
這名大學生飛快搖頭，然後道：“這是您家的狗狗嗎？這個和我之前認識的一只狗狗有些像。”
奇樂飛快搖晃著尾巴，試圖湊過去，它道：“對啊，就是我啊，你認得沒錯，就是我。”
“不過我認識的狗狗沒有這只狗狗胖。”大學生說道。
奇樂：……
它的尾巴頓時就不搖晃了，直接一屁股坐了回去，一副高冷樣的蹲坐在了警察的腿邊，一聲不吭，竭力仰著脖子，顯然是被這句話刺激到了。
這段時間，它承認自己吃得多，吃得好，身形應該是更強壯一些，肌肉更加緊實，這怎麽可能是胖了呢？
奇樂為此大受打擊，它兩只耳朵微微後壓，緊貼著警察的腿邊。
同樣聽到這話的還有洛九和它的訓導員，洛九兩只耳朵微微動了一下，下意識想要扭過頭去看一眼奇樂，但由於正在工作，只得摁捺下想要去找奇樂的心，繼續蹲坐著，堅守崗位。
洛九的訓導員發現今天洛九脊背都更加挺直一些，知道的知道這是在執勤，不知道的還以為洛九在參加什麽比賽，一副嚴肅渾身挺直，姿態極為標準，隨時都能拍一張去做警犬宣傳片的模樣。
“被心上人在後面盯著執勤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昆天的訓導員牽著昆天，看了眼洛九，而後目光落在了後面的奇樂身上：“帶著家屬呢？”
“幹你的活吧。”洛九的訓導員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聽說你給奇樂申請了陪玩犬的資格？”昆天的訓導員走到洛九訓導員的身邊，壓低了聲音道：“下來了嗎？”
“還沒，很難。”提起這件事情，洛九訓導員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真要說的話，奇樂屬於大型烈犬，因為鬥犬場的經歷，使它更加具有社會不穩定性，風險性更大，所以想要批下讓它成為陪玩犬的文件，這是很難的。
但不管怎麽樣，試試總是比不試好。
傍晚下班的時候，訓導員帶著洛九，昆天還有奇樂一起回去，牽著奇樂一天的那個同事顯然和奇樂混熟了，很喜歡摸摸奇樂毛茸茸的耳朵，旁邊的洛九訓導員忍不住道：“你給它吃了多少東西？”
“沒多少。”對方正將一個狗狗餅幹餵給了奇樂吃。
“……”洛九的訓導員盯著看了一會兒，而後道：“這不行啊，體重不能超標，而且它還得訓練呢……看來回去我得先給它做拒食訓練了。”
“拒食訓練”四個字簡直猜中了昆天的痛腳，它忍不住嗷了一聲，昆天的訓導員直接拍了一下它的腦袋教訓道：“你又行了？你在嗷什麽？也想回去做拒食訓練？”
昆天立刻識趣地勾著自己的爪爪，耳朵耷拉下來，湊到訓導員身邊討好般地拱了拱。
訓導員覺得有些好笑，擡起手扯著昆天，將它弄到旁邊去，但昆天鍥而不舍地又扭過頭回來扒拉著他的衣服，甚至張嘴試圖去咬訓導員的衣服，這一下勾起了訓導員不太痛快的回憶，連忙將褲子給拉好。
“別鬧別鬧！”訓導員喝止道：“走了，上車回家了！”
昆天被強行掉了個頭，這才不情不願地搖晃著尾巴爬上了車。
回到了警局之後，和往常一樣，安排好了洛九和奇樂的事情之後，訓導員們便離開了，洛九看了眼正在犬舍裏阿凱的狀況，它不吃不喝，就一直趴在地上，只要聽到動靜就會立刻豎起了耳朵，然後起身看向外面，但是發覺並不是自家訓導員之後，便又失望地趴在了地上。
拉布拉多的訓導員下午去看望了一下阿凱的訓導員，剛從醫院回來，身上還帶著消毒水的味道，他蹲坐在籠子前面對阿凱說道：“別擔心啊，他很快就會回來了，他也很想你。”
阿凱盯著拉布拉多的訓導員看了一會兒，而後撇過臉，沒有吭聲。
訓導員傷的有多重，阿凱不知道，也不清楚，也沒誰跟它說，它也聽不懂，但它就是著急。
即便它這麽兇猛，但是遇到這些事情還是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麽辦，然後只能趴在籠子裏安安靜靜地等待著。
它不會覺得自己不應該去攔那個人，它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沒能救下自己的訓導員。
*
撞了阿凱訓導員的那個毒販駕車逃走之後，市裏立刻開始查找他的蹤跡，可以確定他肯定沒有離開本市，但是到底藏在哪裏就是個問題了。
全市這麽大，即便是將警犬放在一起，也沒法將全市翻個底朝天。
警察們圍著當時的監控錄像都看了好久，確定了方案之後，洛九的工作量便大了起來，以至於訓練也顧不上了，比起警犬大賽，顯然執行任務更加重要。
奇樂也會由隊裏休假的同事帶出去溜達，由於奇樂非常聽話，以至於想要帶它出去遛彎的同事們都快排隊了，一個個輪班想要帶著奇樂出去溜達，這麽大這麽威風一只大狼狗，牽出去太有成就感了。
但變故是發生在阿凱訓導員被撞的第三天下午，和往常一般，休假的警察穿著便裝帶它四處溜達，在洛九訓導員的再三要求下，所有帶奇樂出去的警察都不能給它買吃的，甚至還寫了保證書。
“我能吃這個嗎？”奇樂路過一個燒烤攤的時候，下意識聳了聳鼻子，看到一串肉掉在了地上，忍不住湊過去嗅了嗅，它帶著嘴套，即便是想要伸出舌頭去吃也吃不到，只能擡起頭將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身邊的警察，眼中的渴求都快要溢出來了，警察在槍林彈雨中也不曾猶豫過，但面對狗狗炙熱的眼神時，陷入了猶豫之中。
燒烤攤老板見狀，一邊烤著肉一邊道：“那串不能吃了，上面灑了調味品，它想要吃的話，我給它吃一串不加調味品的。”
“不不不。”警察搖手拒絕道：“不用，我……”
“哎，我送給它吃的，你瞅瞅這眼神，口水都快流出來了。”燒烤店老板笑著道：“就一串烤肉而已，等著我啊，我烤熟了給你吃。”
“不不不……”警察無力擺手拒絕，面對老板的熱情讓他有些招架不住，最後在老板瘋狂遞烤串和奇樂有些期待的目光中，警察嘆了口氣，正準備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的時候，卻不想聽到了一聲犬吠，警察下意識手微微一抖，就看到奇樂完全不像剛剛那副親人的模樣，它的目光緊盯著正在燒烤攤吃東西的一個人，隱隱露出了獠牙。
警察連忙拽著奇樂，對著一臉茫然的老板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
奇樂畢竟是大型犬，一旦兇悍起來是有些可怕的，燒烤店老板手裏拿著沒有加調味品的肉串，一時間不知道應不應該遞給奇樂吃。
“沒事沒事，它戴著嘴套的，不咬人。”警察連忙拉扯住奇樂，生怕它突然不受控，畢竟奇樂並不是警犬，沒有經過太系統的訓練，而且大家都知道它曾經從鬥犬場出來的經歷，多多少少會有些警惕，即便奇樂之前表現再如何無害，也不能改變它曾經是鬥犬，並且極為兇悍的事實。
“它真的不咬人嗎？”雖然奇樂戴著嘴套，但是這副兇悍的樣子還是讓周圍人有些害怕，燒烤店老板有些為難地看著奇樂，然後對穿著便裝的警察說道：“您能不能把它牽到旁邊去？它太兇了，這個樣子其他客人不敢進來吃東西了，我這小本生意……”
穿著便裝的警察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也頗為不好意思，連忙牽著奇樂將它往旁邊拽著。
“別拽我，就是這個人。”奇樂聳動著鼻子，它嗅聞著味道：“就是這個味道，之前阿凱回來的時候，身上除了它訓導員的味道，就是這個氣味，在它的嘴邊的血味，這個人身上還有血味。”
阿凱當時是咬住了這個人的，這個人身上絕對有傷，不然不可能有血的味道。
但是它的話，警察並不能聽懂，只是它越是這樣掙紮，警察越是將它往旁邊拽，奇樂嘗試過趴在地上或者蹲坐著，它試圖用一切方法告訴警察那個人有問題，它甚至想要去那個人旁邊，但是警察見它要往別人旁邊竄，更加用力地拽著牽引繩喊道：“奇樂，聽話！你這樣，讓大家很難交代的！”
奇樂現在待在警局，實際上名不正言不順，雖然聽說已經在申請陪玩犬的資格了，但只要這個文件一天沒下來，它就不是陪玩犬，如果在這個時候咬了人，後果不堪設想。
即便是戴著嘴套，如果嚇著人了，那就更麻煩了。
“老公。”一個女人挺著肚子過來，看到了叫的正兇的奇樂，臉色有些難看地往後退了一步，一手捂著肚子，似乎是害怕極了，警察見狀連忙彎下腰將奇樂摟住，然後強行將奇樂抱起來，奇樂太大了，而且正在掙紮，警察只能拽著它的上半身將它往遠處拽著。
它扭過頭看著正在從燒烤攤上站起來的男人，男人走向了那個孕婦，兩人對視了一眼，紛紛看向了奇樂這邊。
那一瞬間，奇樂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浸在了冷水裏，一股寒意從尾巴沿著脊骨往上，它強壓著恐懼感，沖著那兩人狂吠。
最後奇樂被帶了回去，它回到警局之後，耳朵微微下壓，它蹲坐在角落裏，聽著旁邊人的訓導。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什麽行為？要是沖過去撞著人了呢？要是不小心將人姑娘嚇著了呢？”
“而且你在人家燒烤攤老板前面這麽搞，人家生意做不做了？人家還準備給你吃的呢？”
“怎麽回事啊奇樂，怎麽好好地沖著別人這麽兇呢？”
……
奇樂一開始還叫幾聲，但是它說什麽對方都聽不懂，它只能靠著墻不再吭聲，耳朵耷拉著，尾巴也垂在了身後，眼神也透著一絲迷茫，它有些不清楚自己這麽做是對還是錯了。
燒烤店的老板給它肉串吃，但它破壞了人家的生意。
那個女生懷了孕，但是摟著她的人是個壞人。
旁邊的路人誇它好看，但是它兇相畢露。
警察們相信它，所以帶它出去，對它很好，可是它讓他們陷入了為難之中。
警車駛入警局的時候，奇樂還蹲坐在旁邊，它低著腦袋，一看就是情緒不高的樣子，洛九的訓導員和洛九一起執勤一天了，疲憊極了，但是它們幾個警犬搜索了一圈，什麽也沒找到。
對方是駕車逃離，中途又棄車離開，加上當天下了大雨，什麽蹤跡都被沖刷的幹幹凈凈。
“怎麽了？”看到奇樂正蹲坐在墻角，垂著腦袋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模樣，訓導員有些詫異，奇樂一直都是他親自訓練的，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他也算是了解奇樂的性格，很少見到奇樂這副模樣，扭過頭有些疑惑道：“奇樂怎麽了？”
洛九已經湊到了奇樂的身邊，它一下車就看到了奇樂，也察覺到了奇樂情緒的低落，它湊到了奇樂的身邊嗅了嗅，隱隱能聞到一點點燒烤的氣味，它的鼻頭輕輕頂了頂奇樂的鼻頭，低聲問道：“怎麽了？”
“下午在老巷區後街的燒烤攤，看到了一個男人。”奇樂將自己所看到的事情毫無保留地告知了洛九，它道：“我……當場叫了好幾聲，嚇著人了。”
“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洛九立刻問道。
它眼神平靜，沒有半點遲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人肯定是有問題的，不然奇樂不會無緣無故的犬吠起來。
“……”奇樂微微遲疑了一下，它頓了頓才道：“對，我覺得他有問題，他的氣味和之前阿凱嘴邊的血味特別相似，而且我今天聞到的時候，他身上還有血味，我不會聞錯的。”
似乎是為了防止洛九質疑自己的嗅覺，奇樂連忙解釋道：“我以前和比特犬戰鬥的時候，的確是傷了鼻子，有段時間聞不到味道，但是我早就恢覆了，我真的能聞到這股味道，我確定這個就是阿凱嘴邊的血的味道，這肯定不是他訓導員的血味，我記得你們說過，阿凱那天是咬住了那個人，然後他——”
“我知道了。”洛九說道：“我相信你的嗅覺。”
這邊奇樂和洛九解釋完了之後，那邊警察也跟洛九的訓導員說了下午發生的事情，訓導員先是微微楞怔一下，而後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他立刻扭頭看向奇樂，然後再次看向了自己的同事道：“在哪？”
“什麽？”同事楞了一下。
“你說奇樂又趴又坐，而且還叫，這是警犬發現了目標人物之後的動作，這是你第一次沒有回應它，它著急了的反應。”訓導員的臉色已經變了，他道：“奇樂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或許是鬥狗的人。”
“啊？”警察楞了一下：“但是奇樂不是警犬，它……”
“我教過它的，它很聰明，它全部都會。”訓導員說道：“奇樂絕對是發現了嫌疑人的蹤跡，告訴我，你們在哪裏看到的？！”
警察忽然意識到了自己錯過了什麽，他立刻起身道：“就在老巷子後面的步行街，我帶你們過去！”
警局的警察都有自己的職責，比如洛九的訓導員，他很懂警犬的意思，但是其他警察不懂，所以當奇樂表現出了這樣的異常舉動，他也不會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但如果今天在這個燒烤攤做出預警的是洛九，即便是不明白洛九要表達的意思，但也許也是不同的反應，不同的結局。
不管怎麽樣，至少不會懷疑洛九是失控了。
警察將警車開過來，洛九的訓導員甚至來不及換衣服，就帶著剛剛休息的洛九再次上了警車，只是這次還帶上了奇樂，奇樂坐在車上的時候，看到了下午牽著它的警察。
警察看著奇樂，有些愧疚地伸出手摸了摸奇樂毛茸茸的腦袋，道歉道：“對不起奇樂，沒有理解你的意思，誤會你了。”
奇樂輕輕歪了歪腦袋，盯著他看了一下，而後便立刻湊過去伸出舌頭舔了舔對方的掌心。
對方先是一楞，而後立刻用力摟住了奇樂，摸了摸奇樂，道：“真乖，好犬！”
車一路疾馳朝著老巷區後面的步行街，今天正好是周六，處於人流量最多的時候，而老巷區的步行街這邊大多數都是周圍的居民，路上的衛生並不好，串串的竹簽扔的到處都是，還有玻璃瓶的碎渣子。
訓導員牽著犬從這邊走的時候，都稍微註意一下腳底，以防止警犬毫無保護的爪墊會踩到碎玻璃上。
他們說的那家燒烤店就在步行街路口處，老板還在忙活著，周六幾乎忙的不可開交，這家生意顯然是不錯的，大夥還在排隊買燒烤吃，燒烤爐的煙都清晰可見，洛九輕輕嗅了嗅，它微微擰起眉頭。
“這裏的油煙味也太重了，還有臭豆腐的味道，還有那些垃圾的味道。”嗅覺靈敏的史賓格頗為頭疼，它微微趴著身子，嗅著地上的味道，但是它也很為難，這裏的人太雜太多，地上都是各種香料的味道，不知道誰還打翻了吃的在地上，混雜著地溝油的氣味，嗆得史賓格下意識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洛九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它的耳朵微微動著，嗅著空氣裏殘留的氣味。
警方將帶有嫌疑人氣味的物品放在了各個警犬面前嗅了嗅，又給奇樂也嗅了嗅，史賓格倒是能在這群味道裏面找到一點點蹤跡，但是它沿著蹤跡嗅聞，很快就斷了線索。
這邊有著不少流浪狗流浪貓，有的垃圾桶被打翻了，湯湯水水的在地上，散發著一股餿味。
這邊警犬都在嗅著味道，而另外一邊警方正在詢問燒烤店的老板，老板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甚至還緊張地主動交代了自家食材不太健康的事情。
警察：……
“這事你主動和食品安全局去說吧。”警察頗為頭疼道：“你說你不認識那個男的，也是生面孔？你知道他後來往哪邊走的嗎？”
燒烤店老板連忙指了個方向，倒是和警犬嗅聞的方向一模一樣，他們離開之前，燒烤店老板還誇讚道：“今天那個是警犬吧？我一看就不一樣，這警犬就是靠譜，一下子就聞到了壞人的味道，警犬要不要吃烤串，我這給它不加作料的，絕對好吃……”
警察連忙牽著警犬走了，一邊走一邊擺手道：“不行不行，我們在執行公務呢。”
洛九和史賓格它們聞了一天了，這鼻子都快疼了，現在又趕緊馬不停蹄地繼續工作，特別是作為搜查犬的史賓格和拉布拉多，它們肩上的責任就很重了。
拉布拉多累得有些氣喘，但依舊踩著那些黏膩的地溝油，走在這個街口，嗅聞著各種氣味。
奇樂被牽著，它也聞不到味道了，當時是因為對方距離它很近，所以能準確辨別出對方，但是現在距離下午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而且這裏到了晚上，人特別多，就算是有線索也早就半點都找不到了。
“奇樂？”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斜角處傳來，本來正在努力嗅聞的奇樂頓住了身形，它扭過頭，然後就看到了一個黃一。
黃一顯然也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奇樂，它有些謹慎地看了眼牽著奇樂的人，似乎是在由於要不要出來，但很快奇樂就朝著它走了過來。
牽著奇樂的警察沒想到奇樂朝著斜角走去，但也跟了過去，就看到奇樂湊到了一只黃色的流浪狗面前。
這條流浪狗看上去十分謹慎，奇樂靠近它的時候，它的目光一直朝著警察這邊看，兩只耳朵已經成了飛機耳，渾身低壓，顯然只要有一點不對勁，就會立刻逃走。
“怎麽了？你不是應該在廢工廠那邊嗎？怎麽會來這裏？”奇樂和黃一說話時的模樣和與洛九在一起時完全不同，它的眼神略顯不善：“你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沒有。”黃一應道：“我答應過給你看著領地，就不會忘了這件事情，但你也答應過我，替我找到我弟弟。”
“我正在找呢。”奇樂微微頓了頓，它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問道：“你有沒有在這裏看到一個身上有點血味的男人，還有一個孕婦。”
黃一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奇樂看。
奇樂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形容有些過於籠統，它立刻扭過頭去看警察，但警察也茫然地和它對視，顯然並不明白它的意思，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奇樂只得將目標轉向了洛九的訓導員。
洛九的訓導員早就看到了這邊，見狀立刻明白了奇樂的意思，拿起了之前那個嫌疑犯身上的物品，將東西放到了黃狗面前，給它嗅聞一下，黃一盯著這個外套，沒有動彈。
“你聞一下這個味道，然後告訴我，你有沒有聞到過這個味道。”奇樂說道。
黃一想了想，這才湊到了這件衣服面前，然後用力嗅了嗅，片刻後道：“聞到過，但是是之前聞到的，你要是想要問我他在哪裏，我也不知道。”
奇樂也沒指望黃一能知道這個人在哪，但它還是說道：“你現在是經常在這邊了是嗎？”
“嗯。”黃一應道：“廢工廠和垃圾場那邊，有了一個流浪狗之家，很多流浪狗都過去了。”
“那你為什麽不去？”奇樂有些好奇地問道，它可不認為黃一會放棄這種被人養的生活，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只流浪狗想要流浪狗，比起自由，它們更想要一個家，無論這個家富貴還是貧窮，哪怕只有一片瓦遮風擋雨也行。
“我在找我的弟弟。”黃一扯了個難看的笑容：“我去流浪狗之家了，誰還會去找它？”
奇樂看著黃一，好一會兒才道：“我正在找。”
“我知道。”黃一轉身朝著巷子深處走去，它道：“我最近一直在這邊，如果聞到了那個人的味道，就會盯著他住在哪，然後再去找你。”
黃一並沒有等奇樂的回答，它很喜歡從這種細窄的巷子走，只有這裏，才是人類到不了的地方，不會有誰拿著棍子砸它的後背，也不會有誰莫名其妙就一盆熱水潑了過來。
流浪狗在這個世界生存的第一守則，你要學會討好人類，他們會給你食物，你要學會防備人類，他們會殺了你。
他們都是人類，但他們是不同的人類。
洛九它們在這個街上嗅聞了一圈，警察也在這邊詢問了一圈，但是沒能找到那兩個人的蹤跡，這邊的監控早就壞了電線都耷拉在上面，看上去有些危險，但也沒誰去管。
“東城區和西城區，感覺像是兩個世界。”洛九的訓導員盯著這個電線看了一下道：“這要是下雨，漏電，這得多危險。”
“聽說是正在招標，準備建設一下這邊。”旁邊昆天的訓導員說道：“但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搞好。”
他們只能帶著警犬回去，順便準備這邊安排人盯梢。
回到警局的時候，阿凱聽到動靜就立刻起身，一直期待地看著過來的人，但是直到最後一個人走進來，它都沒有看到自家的訓導員，那種失望藏都藏不住，只得趴在了地上。
“還是沒吃嗎？”昆天的訓導員走到了阿凱身邊，看著一點沒動的飯盆子，有些擔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別等他回來了，阿凱又出問題了，到時候咱們怎麽交代？”
“但是阿凱不吃東西，咱們總不能給它摁住灌進去。”拉布拉多的訓導員有些費勁將飯盆子往阿凱身邊放，但是阿凱連看都不看，一天一夜不吃東西，阿凱的精神顯然差了一點，它一聲不吭地這麽趴著。
最後洛九的訓導員想了想，走到了阿凱身邊，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然後說道：“阿凱，你家訓導員讓你吃飯呢，你要是不吃飯，他肯定會生氣的，生氣他就不回來，你想要他生氣嗎？”
阿凱的耳朵微微動了動，扭過頭看向了洛九的訓導員，大家一看這有戲，都將希望寄托在了洛九的訓導員身上，之間他打開了自己手機的語音，裏面傳來了阿凱訓導員清朗的笑聲道：“哥們，你餵洛九的時候，順便餵一下我家阿凱啊，它不愛吃菜葉子，你幫我哄哄它，它特別好哄。”
阿凱歪了歪腦袋，看著手機，起身湊近了鐵欄桿，似乎是還想要聽，洛九的訓導員指了指飯盆子說道：“聽到了吧，是你訓導員的聲音吧？快去吃東西吧，不然他得生氣了。”
阿凱的尾巴這才搖晃了兩下，它猶豫了一下後，扭過頭走向了飯盆子，低頭啃食了起來，旁邊圍觀的訓導員們這才松了口氣，史賓格的訓導員正想詢問阿凱訓導員的情況有沒有好轉，只見洛九的訓導員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在阿凱面前說這件事情，阿凱的耳朵太靈了，肯定會聽到的。
不管怎麽樣，連哄帶騙，總算是把阿凱哄得吃了東西。
但大家都看到那條語音，分明是上個星期阿凱訓導員因為有點事沒來時發給洛九訓導員的語音。
狗狗有時候超級好哄，聽到了一個聲音，就會高興地搖尾巴，它們的信任和愛，純粹得讓人心疼。
等到訓導員們都走了之後，奇樂蹲坐在鐵欄桿前面看著正在吃東西的阿凱，它其實能意識到這語音雖然是阿凱訓導員的，但可能並不是他現在發的。
因為它曾經在老巷區的時候，那個老人家給它餵吃的時，經常會聽孫子發過來的語音，想孫子的時候就將那些語音反覆地聽著，所以奇樂知道這語音只能代表這聲音是阿凱訓導員的，卻不能代表是對方現在發來的，反而用以前的語音，這就說明阿凱的訓導員現在根本沒法發語音過來。
它頓時心沈了沈。
“你之前說你的鼻子受過傷，所以嗅不到味道。”洛九的聲音忽然從身側響起，它語調平穩，聽不出什麽喜怒哀樂，緩聲道：“什麽時候受傷的？又是什麽時候好的？”
“……”奇樂想了想。
“我想知道實話。”洛九看著奇樂的眼神裏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和比特犬戰鬥的時候，被傷了鼻子，後來就聞不到味道，直到一年前，有人往我的鼻子上灑了特別辣的東西，非常疼，但是後來我的嗅覺就恢覆了。”奇樂苦中作樂地笑著道：“而且似乎比以前還靈敏一些。”
洛九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片刻後才道：“所以當初你撿到我的時候，根本聞不到我的氣味。”
奇樂沒有再吭聲。
洛九忽然能明白為什麽上次在警局第一次遇到，奇樂會把昆天誤認為自己了，原來不是奇樂忘記了它的氣味，而是兩年前的奇樂根本聞不到它的氣味。
“還疼嗎？”洛九湊到了奇樂的身邊，伸出舌頭，輕輕舔舐了一下奇樂的鼻頭，聲音略有些壓抑：“一定特別疼。”
能讓嗅覺失靈這麽長時間，難以想象是什麽樣的傷；又能因為痛覺而恢覆了嗅覺，洛九不敢想那個被人灑在了奇樂鼻子上的東西是多麽刺激，多麽疼痛。
“灑在你鼻子上的，是什麽東西？”洛九問道。
“辣椒粉。”奇樂笑了聲，道：“不過我恢覆嗅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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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凱回來的時候, 嘴上是戴著防咬嘴套的，它微微低著腦袋，仿佛是做錯了什麽事情, 尾巴也垂在了身後。
即便隔著這麽遠，奇樂和洛九都聞到了那股濃重的血腥氣, 但這並不是阿凱的血, 一向鬧騰的昆天也趴在了地上不吭聲, 它透過欄桿看著阿凱，然後低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犬舍裏難得的很安靜，阿凱身上的血跡慢慢就幹了, 黏在了它的皮毛上，但它顯然無暇顧及這些, 回來之後就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一直在犬舍鐵欄桿前面來回踱步, 時不時就朝著門口張望。
“怎麽沒把血清洗掉？”昆天的訓導員過來的時候看了一下阿凱, 壓低了聲音向洛九的訓導員問道。
洛九訓導員搖了搖頭道：“它不肯讓任何人靠近它, 也不願意接受別人的觸碰，廢了不少力氣才套上嘴套帶回來的。”
“它大概是親眼看著訓導員受傷，有些難以接受。”犬類的情感相比起人類而言，更加純粹真摯，昆天的訓導員半蹲下來，試圖去摸摸有些焦躁的阿凱，但是對方顯然正處於極度不安定狀態, 扭過頭就差點一口，幸好戴著防咬嘴套。
“他沒事吧？”洛九的訓導員頓了頓, 自問自答道：“肯定沒事。”
實際上對於訓導員沖過去救阿凱這件事情，好像他們都沒有誰特別驚訝, 換做他們任何一個人在當場，可能都會下意識去救，正如當年洛七救了他一樣，他當時恨不得替洛七挨了那一槍。
看完了阿凱之後，訓導員便去了奇樂的犬舍，奇樂下午才打了疫苗，有點反應，他打開籠子時奇樂就已經爬了起來，搖晃著尾巴沖他走過來，在訓導員半蹲下來的時候，它將毛茸茸的腦袋湊到訓導員的懷裏，伸出舌頭去舔他。
“來來來，坐好了，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麽不良反應。”訓導員拍了拍奇樂的脊背，用力揉了揉它的腦袋和耳朵，而後去給奇樂測量了一□□溫，又看了眼註射的地方，以及身上有沒有其他地方疼痛，確定一切如常，只是精神有些萎靡之後，才終於放下心來揉了揉奇樂道：“好犬好犬，等會給你吃雞肉補補。”
旁邊的洛九一直蹲坐在原地，看著訓導員給奇樂檢查，它的神情非常認真，兩只耳朵都豎起來聽著的，仿佛是一個在認真聽醫生醫囑的家屬。
最後訓導員出去的時候，洛九才湊到了奇樂的身邊，晚上它去接替阿凱做執勤巡邏任務，回來的時候身上沾了些雨水，尾巴處的毛因為沾著地面上的泥水而顯得有點雜亂，但不影響它的矯健身姿，邁著步子輕快地走到奇樂的身邊，用側臉和脖頸親昵地去蹭蹭奇樂。
“你的身上也有血的味道，是阿凱訓導員的血嗎？”奇樂輕輕聳動了一下鼻頭，能清晰地嗅到洛九身上也沾了點血腥氣，這味道和阿凱那邊飄過來的味道有些相似，它上下打量著洛九，似乎是在觀察它是否受傷了。
“我沒事。”洛九只需要一眼，就明白了奇樂的意思，它安撫道：“我去執勤的地方，就是阿凱和它的訓導員出事的地方，地上……是它訓導員的血，所以就沾了點。”
無論是警察還是警犬，它們的任務總是伴隨著各種的危險。
話音剛落，訓導員便已經折返回來，手裏還拿著吃的和毛巾，他將飯盆子放在了洛九和奇樂的面前，趁著它們吃東西的時候，用毛巾給洛九擦擦身上，一邊說道：“這幾天阿凱應該都沒法執勤，洛九，辛苦一下了。”
阿凱雖然沒有受傷，但是親眼看到訓導員為了保護它而被撞了，這對於它而言有些陰影，處於不穩定狀態，也沒誰能夠在這個時候帶走它。
晚上訓導員走後，奇樂和洛九趴在一起，它們都能看到阿凱在對面焦躁不安地走動，即便是到了深夜，它也像是不知疲倦一樣，時不時就用腦袋去頂一下鐵欄桿。
不知道為什麽，奇樂忽然想到了之前阿凱的陪伴犬，那只薩摩耶。
*
第二天一早，洛九就去巡邏了，奇樂也跟著出去，只是戴著嘴套，正在休假的同事幫忙牽著奇樂，奇樂有一點很好，就是它非常聽話，只要不是壞人，誰牽著都可以。
同事牽著奇樂靠在了商場的大玻璃門旁邊，戴著嘴套的奇樂有些不習慣，時不時就用爪子試圖扒拉一下，但察覺到自己弄不下來這個玩意之後，也就放棄了，老老實實趴在了地上，尾巴輕輕晃動著。
有認識奇樂的人從旁邊經過，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奇樂便立刻認出這是之前給自己餵食的好心人，立刻爬了起來，尾巴一直在搖晃著，正在盯著奇樂的同事忍不住笑了起來，扭頭看了眼正在執勤的洛九和洛九的訓導員，而後再看了眼搖晃著尾巴，十分友好的奇樂，忍不住樂道：“他是怎麽能帶出那麽兇的洛九，和這麽親近人的你？”
有好奇的大學生湊過來，盯著奇樂看了好一會兒，看得這名休假的警察都有些不自然了，問道：“你好，請問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助嗎？”
這名大學生飛快搖頭，然後道：“這是您家的狗狗嗎？這個和我之前認識的一只狗狗有些像。”
奇樂飛快搖晃著尾巴，試圖湊過去，它道：“對啊，就是我啊，你認得沒錯，就是我。”
“不過我認識的狗狗沒有這只狗狗胖。”大學生說道。
奇樂：……
它的尾巴頓時就不搖晃了，直接一屁股坐了回去，一副高冷樣的蹲坐在了警察的腿邊，一聲不吭，竭力仰著脖子，顯然是被這句話刺激到了。
這段時間，它承認自己吃得多，吃得好，身形應該是更強壯一些，肌肉更加緊實，這怎麽可能是胖了呢？
奇樂為此大受打擊，它兩只耳朵微微後壓，緊貼著警察的腿邊。
同樣聽到這話的還有洛九和它的訓導員，洛九兩只耳朵微微動了一下，下意識想要扭過頭去看一眼奇樂，但由於正在工作，只得摁捺下想要去找奇樂的心，繼續蹲坐著，堅守崗位。
洛九的訓導員發現今天洛九脊背都更加挺直一些，知道的知道這是在執勤，不知道的還以為洛九在參加什麽比賽，一副嚴肅渾身挺直，姿態極為標準，隨時都能拍一張去做警犬宣傳片的模樣。
“被心上人在後面盯著執勤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昆天的訓導員牽著昆天，看了眼洛九，而後目光落在了後面的奇樂身上：“帶著家屬呢？”
“幹你的活吧。”洛九的訓導員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聽說你給奇樂申請了陪玩犬的資格？”昆天的訓導員走到洛九訓導員的身邊，壓低了聲音道：“下來了嗎？”
“還沒，很難。”提起這件事情，洛九訓導員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真要說的話，奇樂屬於大型烈犬，因為鬥犬場的經歷，使它更加具有社會不穩定性，風險性更大，所以想要批下讓它成為陪玩犬的文件，這是很難的。
但不管怎麽樣，試試總是比不試好。
傍晚下班的時候，訓導員帶著洛九，昆天還有奇樂一起回去，牽著奇樂一天的那個同事顯然和奇樂混熟了，很喜歡摸摸奇樂毛茸茸的耳朵，旁邊的洛九訓導員忍不住道：“你給它吃了多少東西？”
“沒多少。”對方正將一個狗狗餅幹餵給了奇樂吃。
“……”洛九的訓導員盯著看了一會兒，而後道：“這不行啊，體重不能超標，而且它還得訓練呢……看來回去我得先給它做拒食訓練了。”
“拒食訓練”四個字簡直猜中了昆天的痛腳，它忍不住嗷了一聲，昆天的訓導員直接拍了一下它的腦袋教訓道：“你又行了？你在嗷什麽？也想回去做拒食訓練？”
昆天立刻識趣地勾著自己的爪爪，耳朵耷拉下來，湊到訓導員身邊討好般地拱了拱。
訓導員覺得有些好笑，擡起手扯著昆天，將它弄到旁邊去，但昆天鍥而不舍地又扭過頭回來扒拉著他的衣服，甚至張嘴試圖去咬訓導員的衣服，這一下勾起了訓導員不太痛快的回憶，連忙將褲子給拉好。
“別鬧別鬧！”訓導員喝止道：“走了，上車回家了！”
昆天被強行掉了個頭，這才不情不願地搖晃著尾巴爬上了車。
回到了警局之後，和往常一樣，安排好了洛九和奇樂的事情之後，訓導員們便離開了，洛九看了眼正在犬舍裏阿凱的狀況，它不吃不喝，就一直趴在地上，只要聽到動靜就會立刻豎起了耳朵，然後起身看向外面，但是發覺並不是自家訓導員之後，便又失望地趴在了地上。
拉布拉多的訓導員下午去看望了一下阿凱的訓導員，剛從醫院回來，身上還帶著消毒水的味道，他蹲坐在籠子前面對阿凱說道：“別擔心啊，他很快就會回來了，他也很想你。”
阿凱盯著拉布拉多的訓導員看了一會兒，而後撇過臉，沒有吭聲。
訓導員傷的有多重，阿凱不知道，也不清楚，也沒誰跟它說，它也聽不懂，但它就是著急。
即便它這麽兇猛，但是遇到這些事情還是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麽辦，然後只能趴在籠子裏安安靜靜地等待著。
它不會覺得自己不應該去攔那個人，它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沒能救下自己的訓導員。
*
撞了阿凱訓導員的那個毒販駕車逃走之後，市裏立刻開始查找他的蹤跡，可以確定他肯定沒有離開本市，但是到底藏在哪裏就是個問題了。
全市這麽大，即便是將警犬放在一起，也沒法將全市翻個底朝天。
警察們圍著當時的監控錄像都看了好久，確定了方案之後，洛九的工作量便大了起來，以至於訓練也顧不上了，比起警犬大賽，顯然執行任務更加重要。
奇樂也會由隊裏休假的同事帶出去溜達，由於奇樂非常聽話，以至於想要帶它出去遛彎的同事們都快排隊了，一個個輪班想要帶著奇樂出去溜達，這麽大這麽威風一只大狼狗，牽出去太有成就感了。
但變故是發生在阿凱訓導員被撞的第三天下午，和往常一般，休假的警察穿著便裝帶它四處溜達，在洛九訓導員的再三要求下，所有帶奇樂出去的警察都不能給它買吃的，甚至還寫了保證書。
“我能吃這個嗎？”奇樂路過一個燒烤攤的時候，下意識聳了聳鼻子，看到一串肉掉在了地上，忍不住湊過去嗅了嗅，它帶著嘴套，即便是想要伸出舌頭去吃也吃不到，只能擡起頭將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身邊的警察，眼中的渴求都快要溢出來了，警察在槍林彈雨中也不曾猶豫過，但面對狗狗炙熱的眼神時，陷入了猶豫之中。
燒烤攤老板見狀，一邊烤著肉一邊道：“那串不能吃了，上面灑了調味品，它想要吃的話，我給它吃一串不加調味品的。”
“不不不。”警察搖手拒絕道：“不用，我……”
“哎，我送給它吃的，你瞅瞅這眼神，口水都快流出來了。”燒烤店老板笑著道：“就一串烤肉而已，等著我啊，我烤熟了給你吃。”
“不不不……”警察無力擺手拒絕，面對老板的熱情讓他有些招架不住，最後在老板瘋狂遞烤串和奇樂有些期待的目光中，警察嘆了口氣，正準備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的時候，卻不想聽到了一聲犬吠，警察下意識手微微一抖，就看到奇樂完全不像剛剛那副親人的模樣，它的目光緊盯著正在燒烤攤吃東西的一個人，隱隱露出了獠牙。
警察連忙拽著奇樂，對著一臉茫然的老板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
奇樂畢竟是大型犬，一旦兇悍起來是有些可怕的，燒烤店老板手裏拿著沒有加調味品的肉串，一時間不知道應不應該遞給奇樂吃。
“沒事沒事，它戴著嘴套的，不咬人。”警察連忙拉扯住奇樂，生怕它突然不受控，畢竟奇樂並不是警犬，沒有經過太系統的訓練，而且大家都知道它曾經從鬥犬場出來的經歷，多多少少會有些警惕，即便奇樂之前表現再如何無害，也不能改變它曾經是鬥犬，並且極為兇悍的事實。
“它真的不咬人嗎？”雖然奇樂戴著嘴套，但是這副兇悍的樣子還是讓周圍人有些害怕，燒烤店老板有些為難地看著奇樂，然後對穿著便裝的警察說道：“您能不能把它牽到旁邊去？它太兇了，這個樣子其他客人不敢進來吃東西了，我這小本生意……”
穿著便裝的警察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也頗為不好意思，連忙牽著奇樂將它往旁邊拽著。
“別拽我，就是這個人。”奇樂聳動著鼻子，它嗅聞著味道：“就是這個味道，之前阿凱回來的時候，身上除了它訓導員的味道，就是這個氣味，在它的嘴邊的血味，這個人身上還有血味。”
阿凱當時是咬住了這個人的，這個人身上絕對有傷，不然不可能有血的味道。
但是它的話，警察並不能聽懂，只是它越是這樣掙紮，警察越是將它往旁邊拽，奇樂嘗試過趴在地上或者蹲坐著，它試圖用一切方法告訴警察那個人有問題，它甚至想要去那個人旁邊，但是警察見它要往別人旁邊竄，更加用力地拽著牽引繩喊道：“奇樂，聽話！你這樣，讓大家很難交代的！”
奇樂現在待在警局，實際上名不正言不順，雖然聽說已經在申請陪玩犬的資格了，但只要這個文件一天沒下來，它就不是陪玩犬，如果在這個時候咬了人，後果不堪設想。
即便是戴著嘴套，如果嚇著人了，那就更麻煩了。
“老公。”一個女人挺著肚子過來，看到了叫的正兇的奇樂，臉色有些難看地往後退了一步，一手捂著肚子，似乎是害怕極了，警察見狀連忙彎下腰將奇樂摟住，然後強行將奇樂抱起來，奇樂太大了，而且正在掙紮，警察只能拽著它的上半身將它往遠處拽著。
它扭過頭看著正在從燒烤攤上站起來的男人，男人走向了那個孕婦，兩人對視了一眼，紛紛看向了奇樂這邊。
那一瞬間，奇樂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浸在了冷水裏，一股寒意從尾巴沿著脊骨往上，它強壓著恐懼感，沖著那兩人狂吠。
最後奇樂被帶了回去，它回到警局之後，耳朵微微下壓，它蹲坐在角落裏，聽著旁邊人的訓導。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什麽行為？要是沖過去撞著人了呢？要是不小心將人姑娘嚇著了呢？”
“而且你在人家燒烤攤老板前面這麽搞，人家生意做不做了？人家還準備給你吃的呢？”
“怎麽回事啊奇樂，怎麽好好地沖著別人這麽兇呢？”
……
奇樂一開始還叫幾聲，但是它說什麽對方都聽不懂，它只能靠著墻不再吭聲，耳朵耷拉著，尾巴也垂在了身後，眼神也透著一絲迷茫，它有些不清楚自己這麽做是對還是錯了。
燒烤店的老板給它肉串吃，但它破壞了人家的生意。
那個女生懷了孕，但是摟著她的人是個壞人。
旁邊的路人誇它好看，但是它兇相畢露。
警察們相信它，所以帶它出去，對它很好，可是它讓他們陷入了為難之中。
警車駛入警局的時候，奇樂還蹲坐在旁邊，它低著腦袋，一看就是情緒不高的樣子，洛九的訓導員和洛九一起執勤一天了，疲憊極了，但是它們幾個警犬搜索了一圈，什麽也沒找到。
對方是駕車逃離，中途又棄車離開，加上當天下了大雨，什麽蹤跡都被沖刷的幹幹凈凈。
“怎麽了？”看到奇樂正蹲坐在墻角，垂著腦袋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模樣，訓導員有些詫異，奇樂一直都是他親自訓練的，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他也算是了解奇樂的性格，很少見到奇樂這副模樣，扭過頭有些疑惑道：“奇樂怎麽了？”
洛九已經湊到了奇樂的身邊，它一下車就看到了奇樂，也察覺到了奇樂情緒的低落，它湊到了奇樂的身邊嗅了嗅，隱隱能聞到一點點燒烤的氣味，它的鼻頭輕輕頂了頂奇樂的鼻頭，低聲問道：“怎麽了？”
“下午在老巷區後街的燒烤攤，看到了一個男人。”奇樂將自己所看到的事情毫無保留地告知了洛九，它道：“我……當場叫了好幾聲，嚇著人了。”
“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洛九立刻問道。
它眼神平靜，沒有半點遲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人肯定是有問題的，不然奇樂不會無緣無故的犬吠起來。
“……”奇樂微微遲疑了一下，它頓了頓才道：“對，我覺得他有問題，他的氣味和之前阿凱嘴邊的血味特別相似，而且我今天聞到的時候，他身上還有血味，我不會聞錯的。”
似乎是為了防止洛九質疑自己的嗅覺，奇樂連忙解釋道：“我以前和比特犬戰鬥的時候，的確是傷了鼻子，有段時間聞不到味道，但是我早就恢覆了，我真的能聞到這股味道，我確定這個就是阿凱嘴邊的血的味道，這肯定不是他訓導員的血味，我記得你們說過，阿凱那天是咬住了那個人，然後他——”
“我知道了。”洛九說道：“我相信你的嗅覺。”
這邊奇樂和洛九解釋完了之後，那邊警察也跟洛九的訓導員說了下午發生的事情，訓導員先是微微楞怔一下，而後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他立刻扭頭看向奇樂，然後再次看向了自己的同事道：“在哪？”
“什麽？”同事楞了一下。
“你說奇樂又趴又坐，而且還叫，這是警犬發現了目標人物之後的動作，這是你第一次沒有回應它，它著急了的反應。”訓導員的臉色已經變了，他道：“奇樂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或許是鬥狗的人。”
“啊？”警察楞了一下：“但是奇樂不是警犬，它……”
“我教過它的，它很聰明，它全部都會。”訓導員說道：“奇樂絕對是發現了嫌疑人的蹤跡，告訴我，你們在哪裏看到的？！”
警察忽然意識到了自己錯過了什麽，他立刻起身道：“就在老巷子後面的步行街，我帶你們過去！”
警局的警察都有自己的職責，比如洛九的訓導員，他很懂警犬的意思，但是其他警察不懂，所以當奇樂表現出了這樣的異常舉動，他也不會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但如果今天在這個燒烤攤做出預警的是洛九，即便是不明白洛九要表達的意思，但也許也是不同的反應，不同的結局。
不管怎麽樣，至少不會懷疑洛九是失控了。
警察將警車開過來，洛九的訓導員甚至來不及換衣服，就帶著剛剛休息的洛九再次上了警車，只是這次還帶上了奇樂，奇樂坐在車上的時候，看到了下午牽著它的警察。
警察看著奇樂，有些愧疚地伸出手摸了摸奇樂毛茸茸的腦袋，道歉道：“對不起奇樂，沒有理解你的意思，誤會你了。”
奇樂輕輕歪了歪腦袋，盯著他看了一下，而後便立刻湊過去伸出舌頭舔了舔對方的掌心。
對方先是一楞，而後立刻用力摟住了奇樂，摸了摸奇樂，道：“真乖，好犬！”
車一路疾馳朝著老巷區後面的步行街，今天正好是周六，處於人流量最多的時候，而老巷區的步行街這邊大多數都是周圍的居民，路上的衛生並不好，串串的竹簽扔的到處都是，還有玻璃瓶的碎渣子。
訓導員牽著犬從這邊走的時候，都稍微註意一下腳底，以防止警犬毫無保護的爪墊會踩到碎玻璃上。
他們說的那家燒烤店就在步行街路口處，老板還在忙活著，周六幾乎忙的不可開交，這家生意顯然是不錯的，大夥還在排隊買燒烤吃，燒烤爐的煙都清晰可見，洛九輕輕嗅了嗅，它微微擰起眉頭。
“這裏的油煙味也太重了，還有臭豆腐的味道，還有那些垃圾的味道。”嗅覺靈敏的史賓格頗為頭疼，它微微趴著身子，嗅著地上的味道，但是它也很為難，這裏的人太雜太多，地上都是各種香料的味道，不知道誰還打翻了吃的在地上，混雜著地溝油的氣味，嗆得史賓格下意識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洛九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它的耳朵微微動著，嗅著空氣裏殘留的氣味。
警方將帶有嫌疑人氣味的物品放在了各個警犬面前嗅了嗅，又給奇樂也嗅了嗅，史賓格倒是能在這群味道裏面找到一點點蹤跡，但是它沿著蹤跡嗅聞，很快就斷了線索。
這邊有著不少流浪狗流浪貓，有的垃圾桶被打翻了，湯湯水水的在地上，散發著一股餿味。
這邊警犬都在嗅著味道，而另外一邊警方正在詢問燒烤店的老板，老板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甚至還緊張地主動交代了自家食材不太健康的事情。
警察：……
“這事你主動和食品安全局去說吧。”警察頗為頭疼道：“你說你不認識那個男的，也是生面孔？你知道他後來往哪邊走的嗎？”
燒烤店老板連忙指了個方向，倒是和警犬嗅聞的方向一模一樣，他們離開之前，燒烤店老板還誇讚道：“今天那個是警犬吧？我一看就不一樣，這警犬就是靠譜，一下子就聞到了壞人的味道，警犬要不要吃烤串，我這給它不加作料的，絕對好吃……”
警察連忙牽著警犬走了，一邊走一邊擺手道：“不行不行，我們在執行公務呢。”
洛九和史賓格它們聞了一天了，這鼻子都快疼了，現在又趕緊馬不停蹄地繼續工作，特別是作為搜查犬的史賓格和拉布拉多，它們肩上的責任就很重了。
拉布拉多累得有些氣喘，但依舊踩著那些黏膩的地溝油，走在這個街口，嗅聞著各種氣味。
奇樂被牽著，它也聞不到味道了，當時是因為對方距離它很近，所以能準確辨別出對方，但是現在距離下午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而且這裏到了晚上，人特別多，就算是有線索也早就半點都找不到了。
“奇樂？”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斜角處傳來，本來正在努力嗅聞的奇樂頓住了身形，它扭過頭，然後就看到了一個黃一。
黃一顯然也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奇樂，它有些謹慎地看了眼牽著奇樂的人，似乎是在由於要不要出來，但很快奇樂就朝著它走了過來。
牽著奇樂的警察沒想到奇樂朝著斜角走去，但也跟了過去，就看到奇樂湊到了一只黃色的流浪狗面前。
這條流浪狗看上去十分謹慎，奇樂靠近它的時候，它的目光一直朝著警察這邊看，兩只耳朵已經成了飛機耳，渾身低壓，顯然只要有一點不對勁，就會立刻逃走。
“怎麽了？你不是應該在廢工廠那邊嗎？怎麽會來這裏？”奇樂和黃一說話時的模樣和與洛九在一起時完全不同，它的眼神略顯不善：“你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沒有。”黃一應道：“我答應過給你看著領地，就不會忘了這件事情，但你也答應過我，替我找到我弟弟。”
“我正在找呢。”奇樂微微頓了頓，它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問道：“你有沒有在這裏看到一個身上有點血味的男人，還有一個孕婦。”
黃一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奇樂看。
奇樂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形容有些過於籠統，它立刻扭過頭去看警察，但警察也茫然地和它對視，顯然並不明白它的意思，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奇樂只得將目標轉向了洛九的訓導員。
洛九的訓導員早就看到了這邊，見狀立刻明白了奇樂的意思，拿起了之前那個嫌疑犯身上的物品，將東西放到了黃狗面前，給它嗅聞一下，黃一盯著這個外套，沒有動彈。
“你聞一下這個味道，然後告訴我，你有沒有聞到過這個味道。”奇樂說道。
黃一想了想，這才湊到了這件衣服面前，然後用力嗅了嗅，片刻後道：“聞到過，但是是之前聞到的，你要是想要問我他在哪裏，我也不知道。”
奇樂也沒指望黃一能知道這個人在哪，但它還是說道：“你現在是經常在這邊了是嗎？”
“嗯。”黃一應道：“廢工廠和垃圾場那邊，有了一個流浪狗之家，很多流浪狗都過去了。”
“那你為什麽不去？”奇樂有些好奇地問道，它可不認為黃一會放棄這種被人養的生活，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只流浪狗想要流浪狗，比起自由，它們更想要一個家，無論這個家富貴還是貧窮，哪怕只有一片瓦遮風擋雨也行。
“我在找我的弟弟。”黃一扯了個難看的笑容：“我去流浪狗之家了，誰還會去找它？”
奇樂看著黃一，好一會兒才道：“我正在找。”
“我知道。”黃一轉身朝著巷子深處走去，它道：“我最近一直在這邊，如果聞到了那個人的味道，就會盯著他住在哪，然後再去找你。”
黃一並沒有等奇樂的回答，它很喜歡從這種細窄的巷子走，只有這裏，才是人類到不了的地方，不會有誰拿著棍子砸它的後背，也不會有誰莫名其妙就一盆熱水潑了過來。
流浪狗在這個世界生存的第一守則，你要學會討好人類，他們會給你食物，你要學會防備人類，他們會殺了你。
他們都是人類，但他們是不同的人類。
洛九它們在這個街上嗅聞了一圈，警察也在這邊詢問了一圈，但是沒能找到那兩個人的蹤跡，這邊的監控早就壞了電線都耷拉在上面，看上去有些危險，但也沒誰去管。
“東城區和西城區，感覺像是兩個世界。”洛九的訓導員盯著這個電線看了一下道：“這要是下雨，漏電，這得多危險。”
“聽說是正在招標，準備建設一下這邊。”旁邊昆天的訓導員說道：“但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搞好。”
他們只能帶著警犬回去，順便準備這邊安排人盯梢。
回到警局的時候，阿凱聽到動靜就立刻起身，一直期待地看著過來的人，但是直到最後一個人走進來，它都沒有看到自家的訓導員，那種失望藏都藏不住，只得趴在了地上。
“還是沒吃嗎？”昆天的訓導員走到了阿凱身邊，看著一點沒動的飯盆子，有些擔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別等他回來了，阿凱又出問題了，到時候咱們怎麽交代？”
“但是阿凱不吃東西，咱們總不能給它摁住灌進去。”拉布拉多的訓導員有些費勁將飯盆子往阿凱身邊放，但是阿凱連看都不看，一天一夜不吃東西，阿凱的精神顯然差了一點，它一聲不吭地這麽趴著。
最後洛九的訓導員想了想，走到了阿凱身邊，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然後說道：“阿凱，你家訓導員讓你吃飯呢，你要是不吃飯，他肯定會生氣的，生氣他就不回來，你想要他生氣嗎？”
阿凱的耳朵微微動了動，扭過頭看向了洛九的訓導員，大家一看這有戲，都將希望寄托在了洛九的訓導員身上，之間他打開了自己手機的語音，裏面傳來了阿凱訓導員清朗的笑聲道：“哥們，你餵洛九的時候，順便餵一下我家阿凱啊，它不愛吃菜葉子，你幫我哄哄它，它特別好哄。”
阿凱歪了歪腦袋，看著手機，起身湊近了鐵欄桿，似乎是還想要聽，洛九的訓導員指了指飯盆子說道：“聽到了吧，是你訓導員的聲音吧？快去吃東西吧，不然他得生氣了。”
阿凱的尾巴這才搖晃了兩下，它猶豫了一下後，扭過頭走向了飯盆子，低頭啃食了起來，旁邊圍觀的訓導員們這才松了口氣，史賓格的訓導員正想詢問阿凱訓導員的情況有沒有好轉，只見洛九的訓導員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在阿凱面前說這件事情，阿凱的耳朵太靈了，肯定會聽到的。
不管怎麽樣，連哄帶騙，總算是把阿凱哄得吃了東西。
但大家都看到那條語音，分明是上個星期阿凱訓導員因為有點事沒來時發給洛九訓導員的語音。
狗狗有時候超級好哄，聽到了一個聲音，就會高興地搖尾巴，它們的信任和愛，純粹得讓人心疼。
等到訓導員們都走了之後，奇樂蹲坐在鐵欄桿前面看著正在吃東西的阿凱，它其實能意識到這語音雖然是阿凱訓導員的，但可能並不是他現在發的。
因為它曾經在老巷區的時候，那個老人家給它餵吃的時，經常會聽孫子發過來的語音，想孫子的時候就將那些語音反覆地聽著，所以奇樂知道這語音只能代表這聲音是阿凱訓導員的，卻不能代表是對方現在發來的，反而用以前的語音，這就說明阿凱的訓導員現在根本沒法發語音過來。
它頓時心沈了沈。
“你之前說你的鼻子受過傷，所以嗅不到味道。”洛九的聲音忽然從身側響起，它語調平穩，聽不出什麽喜怒哀樂，緩聲道：“什麽時候受傷的？又是什麽時候好的？”
“……”奇樂想了想。
“我想知道實話。”洛九看著奇樂的眼神裏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和比特犬戰鬥的時候，被傷了鼻子，後來就聞不到味道，直到一年前，有人往我的鼻子上灑了特別辣的東西，非常疼，但是後來我的嗅覺就恢覆了。”奇樂苦中作樂地笑著道：“而且似乎比以前還靈敏一些。”
洛九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片刻後才道：“所以當初你撿到我的時候，根本聞不到我的氣味。”
奇樂沒有再吭聲。
洛九忽然能明白為什麽上次在警局第一次遇到，奇樂會把昆天誤認為自己了，原來不是奇樂忘記了它的氣味，而是兩年前的奇樂根本聞不到它的氣味。
“還疼嗎？”洛九湊到了奇樂的身邊，伸出舌頭，輕輕舔舐了一下奇樂的鼻頭，聲音略有些壓抑：“一定特別疼。”
能讓嗅覺失靈這麽長時間，難以想象是什麽樣的傷；又能因為痛覺而恢覆了嗅覺，洛九不敢想那個被人灑在了奇樂鼻子上的東西是多麽刺激，多麽疼痛。
“灑在你鼻子上的，是什麽東西？”洛九問道。
“辣椒粉。”奇樂笑了聲，道：“不過我恢覆嗅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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